忍者ブログ
如果有翅膀,也是蠟作的。
17 . July
×

[PR]上記の広告は3ヶ月以上新規記事投稿のないブログに表示されています。新しい記事を書く事で広告が消えます。

22 . January
8.生活


Harry習慣在車門開啟後輕巧地躍下輕軌電車,待身體重心平穩後,再愉快地踏入垂降暮色的街道及滿佈濕冷的空氣之中。

感到凍得發紅的指間幾乎麻木僵直,他連忙抽出一只被他胡亂塞在外套左邊口袋裡的麂皮手套,套上的同時還得慌忙將身子轉個半圈以險險避開撞上某位鄰居的災難──某位與女婿一家住在鄰近社區,身體仍相當硬朗,傍晚總會出來採購特價麵包糕點卻總是走路不看路的老太太──有時他看著這些老年人,總會想著自己不知何時才會老邁到無法再自力搭乘交通運輸,但無疑地他會在那之前好好享受這種獨自蹦跳著行走,不被任何人打擾的樂趣。

在這個年紀就過早得到的名聲所強制附帶的生活令他十分厭倦。他一向不擅於拒絕那些宴會和邀請,而這樣眾所皆知的好說話事實讓他更加厭惡像犀牛當初被視為珍奇怪物運入歐陸時所造成的轟動一樣──在眾人面前關在牢籠裡被推來轉去展示有如那徒存悲慘命運的龐然大物的自己,雖然他並沒有像那可憐的生物因為運送過程的惡劣環境而皮膚潰爛全身水腫,但被當成新星寵兒之類的代價就是得掛著呆板的僵笑,一聲呼喚就得悉聽尊便地轉身、側身、仰頭、低頭好讓鎂光燈閃到眼睛發痠,握手,無盡的握手和名片交換,聽著無止盡的奉承之詞接著在轉身後聽見惡意中傷之語,並且,最無法忍受的──永遠失去了享受安靜的個人權利。雖然這頭動物在Ionesco的同名劇作1裡已然完全是另一個充滿力量的對比象徵…他也不確定自己這時想起牠作為那段生活的借鏡是否合宜。

──不過,管它呢,他現在誰也不是,只是個必須看同事臉色在校園體制內求生存的菜鳥教授;再也不會脫口而出的每句話(無論它們多草率、愚蠢,不看場合)都被擅自刪減引用登上第七頁的藝文版。

他走過轉角處亮起的街燈,想起某部電影裡的台詞 ,是的這就是體制化2,他不無諷刺地想。他想起自己也曾對Chris提過那句關於體制化的對白,在某個晚宴開始前他被躲在出版社安排的小房間內迫調整該死的總是位置不正的領結,而那個該死的編輯卻只會拎著贊助機構為這名年輕作家租借來的深色禮服,倚在門框旁假笑地看著他映在立身鏡裡的焦躁模樣時。而在聽完Harry的抱怨後,那個貫來冷靜的,除了在截稿前夕會如狼人見到圓月狂暴化的男人也僅是眨了眨眼,同樣簡單地引用該部電影主角的某段台詞回道:「...Some birds aren't meant to be caged.3

一如那時男人所斷言的,於是這隻萬中選一的鳥兒在變得安逸並麻木習慣一切之前,死命飛出了利益緊密連結充斥著炒作和吹捧的光華亮麗冷硬牢籠。但才離開這樣的商業體制,牠又選擇了進到了另一個由高牆嚴密圈起的世界裡,一旦Chris知道自己現下的生活又會怎麼笑他呢?

即使刻意走了一段遠路,仍無法揮卻腦中殘留的被那名不知為何大動肝火的前教授趕出辦公室的零碎影像,Harry只覺一陣心煩意亂。他看著打烊的麵包店櫥窗裡仍溢出暖色的燈光,(那男人竟然笑了)某張蒼白的傳單被風刮著撞到了他的鞋面(他笨拙地拉下覆在腦袋上的外套),穿著羊絨長衣的小孩給看來是父親的高瘦男人牽著,(那間暖和又不近人情的辦公室)單純地笑開嘴露出仍在換牙的齒間,(勃然大怒兩頰微紅的前教授)兩人從他左側迎面而過。(那扇猛然撞入門框內的玻璃門)

胡思亂想之間,Harry發覺自己已經站在自家公寓樓下,手裡拎著不知何時掏出的鑰匙串正轉開那道淺綠色的烤漆木門。樓梯間的燈光一如往常地在他踏上第三階時忽然亮起,他剛搬進此處時總愛測試自己能在這昏暗的狹小空間裡搶先那盞燈多少階的幅度──顯然科技製品並不擁有人性以通融他物理型態的極限,永遠是第三階,當然;然而這樣純粹的傻氣念頭多少來自於他對新世界的躍躍欲試。

那些他所不曾被允許的事,一件件,無論多麼瑣碎,他都願意偷偷地選在沒人看見之時去親自嘗試。(他驀然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擁有權利選購了一盒洗衣粉時,試著在機器凹槽裡頭多加了幾匙所造成的泡沫災難。)

父母相繼自他年幼的生命裡離去後,他被安置與母親的妹妹一家同居。他並沒有受到多少身體上的實質折磨,精神應該也堪稱健全,但他故事裡的主軸永遠有一部分是對親情的渴望,還有往昔不可得事物的欣羨。若說他的成就相當程度基於自身的背景,也並不言過其實。

也許是出於憐憫刻意忽略不提,也許是創作方向大相逕庭,(雖然更有可能是他後頭撐著的集團力量作風強勢)他像個孤兒的過去雖然廣為人知(每本書的折頁上的介紹都會格式化地印上他貧瘠蒼白的個人簡介),但仍沒在公開場合被問過那個問題,沒有人問過他:你是否贊同Hemingway所說的呢?──不幸的童年是培養一位作家的搖籃4 。也沒人問過他那些親戚們對他是否和善,彷彿略去額間的傷疤外,他得以平安長大並靠點自身才能及極大份量的幸運得到各種獎項名譽金錢就是他們慈悲心的最佳證明。

但他的確足夠幸運,出版界正需要強打他這樣類型的作家以填補某個長達多年的空缺攻佔版面。這名年輕人溫和有才氣,標準的知識份子,不失乖順(小小的反抗算什麼呢?)地配合各種要求,以及他戲劇性的前半生──特別是,呃…關於他父母親(在其研究領域佔一要角的年輕父親驟逝一事又大大讓他在群眾間的印象加分),而最重要最重要的仍是:那些選中他的人出於職務上的敏銳需求的確知道,這個時代的讀者會喜歡他的作品。

──他幾乎不在自由的私人時間踏進書店,就為了不用迎面對上印製好的一張張自己的臉。

但在他大紅大紫前,那些生活又是怎樣的呢?…Harry並不想提起它們當中的任何一點小細節。Chris足夠強硬,以至於他不用額外找個經紀人擋掉太多無意義的問答。(你吃燕麥餅乾嗎?你討厭足球嗎?你的身高是因為不愛喝牛奶造成的不幸結果嗎?)但事實上他的過去原本能更糟,而不僅僅只是一個關禁閉般的雜物儲藏間,以及作為某種只有呼吸進食以延續生存權利的生命體,遭受那些成年人發洩用的不分晝夜的怒斥咆嘯。

他仰頭躺在客廳那張舒適的沙發上,腦內浮現一個模糊的影像。那個影像是四方形的,它逐漸展開,變大,分裂。那是一本,兩本,許多本外皮已然陳舊磨損的存摺。它們確實保護了他。

那些成年人交談時他躲在牆後的陰影縫隙裡隱約聽到姨丈的怒斥,阿姨的勸解,表兄慣常的在旁胡鬧不休,還有同樣無畏不退讓與他們糾纏周旋的某個「代表」持續響起的聲音,一直到他成年並擁有名聲帶來的正面效益──遠離這家人之後,才在種種片段印象和話語碎片的包圍下,拿起其中一本存摺,對照著將前因後果拼湊出了個大概。不,起因或許是Chris在某日午後的某句發問──那男人翹腳坐在他的沙發上,問著罕有地吐露了些許過往的他,難道他從未想過為什麼這個家顯然沒什麼親情的兩位家長沒把他早早甩到孤兒院嗎?他是說,即使他父母的意外獲得了事故保險金,那些應該仍不以支付一名孩子直到成年的養育費用。

就在那時,他想起了臨走前,姨丈不情不願拉開那沈重的實木抽屜以取出交給他的一疊泛黃的存摺。這是狗屁條件的一部分,高壯的男人當時帶著一副厭惡的神情說道。

忙著整理新居的Harry並沒讓好奇心逗留在那句話上太久,一直到那個由他的編輯起頭提醒了他的尋常午後。於是之後他發覺自己細細思量起這一切,並從某個從舊日生活跟著他一起遷移新生的鞋盒裡找出了那疊小巧四方的紙製品。

那一條條劃分好的間格印載著每個月都有一筆金額固定轉入,彷彿知道一個孩子在什麼階段會有多少需求似的,金額隨著他的成長和季節變化而有所變動──它們明顯在某些時候有所提高,特別是每年的十二月。他看著那些白紙黑字,它們喚起了他對那寒冷季節的所有回憶。在那時節裡,即使是他也能擁有幾件嶄新的禦寒衣物,並吃上一些巧克力,而不是僅能撿拾那些他表兄用來大吼大叫抗議時摔斷還踩得碎裂,面目全非的拐杖糖殘骸。

這樣一筆十幾年來不間斷匯入的金錢究竟從何而來,又是為何而贈予?Harry曾經試圖找尋那位「代表」──他和難得準時收到稿件心情正好的編輯共同推斷,那兒時記憶裡曾不只一次出現的陌生人的遣詞方式和外觀印象…想來應該是某個受託來訪的律師,但除了那疊存摺外,他又有什麼能追尋著得知其它和自己相關的一切呢?

他曾猜想過是某筆他們家應得的用以善後的賠償金,或者某個從報上獲悉此地方意外的慷慨善心人士…無論這樣的饋贈從何而來,Harry畢竟靠著它的庇佑,更像是某種確認他安全無虞的允諾──雖然他的親戚十分不願意讓他「偷取」一分一毫他應得的部份──成長到足以自立。

──或許同樣的關鍵詞「條件」在今日突然出現的緣故,發覺自己竟然沒來由想起了已然擱置在回憶角落兩三年的此事,他甩甩頭,自回憶的氛圍中脫身,赤著腳到冰箱前取出一瓶濃縮柳橙汁。現在要煩心的可不是找出你往昔的長腿叔叔5是誰,他想,邊舔吮著將液體倒入杯中時指尖沾到的柳橙果粒。你該做的是把今天發生的事好好整理一遍,並且最好能弄清楚你的前教授到底為何發怒──如果你還不想孤立無援地被送到Wolf辦公室,發現自己無疑正對著整面拉起的百葉窗的話。

…他現在只希望Chris不介意在晚上私人休息時間接到一通無預約的來電。感覺到自己在憤怒編輯兼唯一親近友人的死亡名單上的排名又更往前挪了一點,年輕的教授些微緊張地笑了笑,拿起了桌旁的話筒。




*1. 即常與卡夫卡《變形記》作對照的《犀牛》。裡頭的犀牛象徵著席捲一切的法西斯主義,主角反倒是社會上尚未變形的少數人類。前者我讀過,後者也僅聽聞過,所以要問細節我也是不知道的。犀牛與歐洲相關那些則真有其事,如果記憶可靠,不過細節我真不記得了。(到底從哪裡得到此段認知也…)

*2. 電影是《四季奇譚》裡這篇故事《麗塔海華絲及蕭山克監獄的救贖》改編的The Shawshank Redemption,台譯《刺激1995》。台詞指涉以下這段:RED: <…> These walls are funny. First you hate 'em, then you get used to 'em. After long enough, you get so you depend on 'em. That's "institutionalized." 大意是說在經歷厭惡習慣等過程之後你反而會變得依賴它,所謂的體制化。體制什麼的就跟社會風俗一樣會自我複製吧。

*3. 全段如下:
RED: <…> I have to remind myself that some birds aren't meant to be caged, that's all. Their feathers are just too bright... and when they fly away, the part of you that knows it was a sin to lock them up does rejoice... but still, the place you live is that much more drab and empty that they're gone. I guess I just miss my friend. 這段話也相當有名,當中的鳥部份。

*4. 原來是段訪談內容:
Dan Simmons: If that’s the definition of good writing, what is the best training for a writer? 
Hemingway: An unhappy childhood.
事實上這句話跟莫言筆下的某段類似敘述多年來一直銘刻在我心上…最近該找找都把它們記到哪了。

*5. 這個故事太有名不解釋。
PR
22 . January
7.條件(下)


「噓,Potter,」男人豎起食指微晃著示意,眼中一道精光閃過,隨即隱沒。「在讓那些無意義的愚蠢發言佔據我的個人空間前,先對當前…所身處的局勢稍作思考。」

「我…」Harry瞪大著眼睛看向以手撐立,半身越過桌面朝自己近距離凝視的男人。的確,雖然Snape的話很不客氣(這男人又有何時客氣過了?他差點為這胡思亂想笑出來),自己的確只能想到「什麼條件?」或同樣不怎麼高明的「你說…局勢?」之類的短語,而那些已經被宣告在接下來的談話中不受到歡迎…一陣混亂後,Harry努力抽出幾條尚算清晰的思緒,將它們壓平後細細攤開。

「是…關於Cobain博士?今天的研討會工作?」對著那張平靜無波的臉孔,Harry無法得到任何線索判斷這個猜測的對錯。「呃,或者是…系上的某些、某幾個…同事?」

「不,還有不。最後那個…相當接近,」緩慢地退回皮椅上,年長的男人邊將身軀往椅背上仰,雙手恰於桌後輕輕交疊,語調中飽含著一種近乎於賞識的滿意感。「足夠…交談的敏銳度,聯想能力則比及格程度還多上少許。令人意外地,Potter,不如所想的那樣…無可救藥,我得承認。」

Harry簡直不敢相信方才親耳所聽聞──那是一個拐著彎的稱讚嗎?老天,他是否該把它裱框貼在家中最醒目的位置?也許是進門處正眼望去那一面最顯眼的牆上?喔不,別傻了,那是聲音,他應該錄下來然後在下次同學會時放給所有人聽──來自他們性格及脾氣都最為惡劣的教授的正面讚賞?還是對他,天知道他在這男人眼中向來是怎樣一個長著蠑螈腦袋的蠢貨!這世界怎麼了,他媽的──他飛快地想,到底這世界怎麼了,不,事實上是Snape,Severus Snape──

「而我無可避免地產生了幾分…興味,」男人如緞面絲滑的嗓音有效地吸引了他的全副注意,一如學生時代。「對於一位,樂於將自己的作為曝光展示在公眾關注下,在外頭的環境下已經相當程度得到他個人的聲譽以及…具優勢地位的年輕作家,究竟是什麼讓這樣一位成功人士對於再度回歸沉默枯燥的學術圈有了一定程度的熱誠。」

手指。沒讓太多反駁的念頭停留在心裡,也許是今日心情不錯的關係,Harry的目光受到一些細微的動作吸引。他看著那些細長的手指以一種令人熟悉的方式在桌面上輕輕敲打著,注意那些修剪整齊如銀白月彎的末端,以及中指左側那無疑是長時間使用鋼筆所留下的壓痕。

「教授,主任,我──」
「毋需立刻急著否認或…解釋,Potter…教授。有鑑於它在接下來的談話裡的必要性,一個開端。我…選擇要求自己表露了對於這件…事態的個人觀點,而這並不意味著什麼──任何關乎私人性質的吐露都是不必要的。」
「──你是說…你在試著對我坦白?」
「如果您要這麼定義的話。是的,近乎艱困的。」

Harry沒有說話。他朝前方探身,越過桌面近距離對上男人的目光。而對方則出乎意料地沒有退讓。

「…你需要同盟。」良久後,他將注視從那對從不顯露任何機密的黑色眼睛移開,決定這是個肯定句。「想做些什麼?而一定有些人阻礙你,這環境裡。這就是你提到「條件」的原因。」

「繼續,Potter教授。」
「你想…」注意到仍未遭受任何反駁,Harry舔了舔嘴唇,空氣乾燥的感覺更為強烈了,而他必須穩定心神才能說出可能會引發劇烈反應的那個結論。「收買我。」

「而您高尚的道德感將對之不表示贊同。假設上述這些假設皆成立。」
「不,事實上我仍想聽聽關於條件的部份。」
「又一次的,總是樂於…讓他人感到意外?嗯?」

如果面前這個在待自己位子上顯得安穩愜意的男人有分毫意外之情的話,Harry得說實際上他掩飾得相當良好。

「在這點上頭我並不笨,教授。如果今天不是你適時地出現。」想起那個讓人惡寒的插曲,他突然意識到Snape當時的出場並不是巧合,這個慣於透過盤算計畫以應變各種時刻的前教授一定早就料到了。

「接著,週五我就會發現自己坐在Wolf教授的個人辦公室裡,門鎖著,那些百葉窗簾無疑會緊緊拉起,然後我,一如待宰羔羊,被迫在一間暗室裡聽聞一些不想知道的秘辛內情並且在做出任何表態前就先發現已經被劃入成了同一夥人──天知道是哪樣的一夥。」

年輕的教授一口氣說完那些此前他想都不敢想──正因為幾乎成真──的臆測後,突然覺得自己的確應該同情一下自身的處境。

歡迎來到學術叢林。」他用一種平直毫無起伏的音調對自己說道。彷彿有塊指示牌正在眼前清楚標示著,而後頭的粗壯樹幹上還有藤蔓纏垂,在旁不懷好意飛繞著的蚊蠅大概生得有成年人巴掌大。而,很好,在這種鬼地方至少不乏用以奚落他的笑聲。

──笑聲?即使自制力很快地回到那張長年冰冷肅穆的臉上,Harry仍然捕捉到了那些眉眼舒展時的線條輪廓。而那…事實上脫離一副萬年陰沉的面孔後,眼前的男人看起來還不錯,不,他在想什麼──只是,應該說是順眼許多。

「Snape教授,你…笑了,」他並沒花多少力氣掩飾語氣中的訝異。「我是說,不是那種假笑,大學部的學生們都在打賭──」
「打賭那隻陰沉又卑鄙的老蝙蝠有沒有任何一個能顯露正面人性的表徵──好了,收起那副痴呆表情,Potter先生,告訴我,像這樣…清楚學生們的評論一事就能讓您如此驚訝嗎?」
「不,呃,我的意思是,是的。」
「現在,我注意到您還沒提出任何…條件。如果不介意的話,我還想早點離開這個一週要見到五天的場所,或許您不介意我會像常人一樣擁有享用一頓晚餐的習性。」

與此同時,Harry才透過注意到氣窗外頭已經一片漆黑──他們已經不知不覺地獨處這麼長一段時間了嗎?在沒有掐著氣管活活把對方扼死,或者展開一場仇恨清算的廝殺的情況下。

「呃…我需要時間想一想。我們的商議內容…會有個契約還是什麼的嗎?」
「相當謹慎。但,遺憾地不會。」
「那麼事實上我便不能答應──」
「而這--是否意味著我們無法在此事達成某種共識。」
「這…我不希望在…」

「如所願,現在離開。」還沒來得及把後半句的「沒有白紙黑字…」說出口,他驚愕地看著男人轉眼間就能露出何種被全然激怒的神情,並且幾乎是瞬間站起身朝他走來。如果不計上那道殺人的目光的話,那是在各種場合都相當符合標準的送客姿態。
「不──」年輕的教授完全無法拼湊著那些在腦內四處零散著的語句,上一刻他才從最不可能的對象那裡得到一串笑聲,下一刻事態竟能變得全然脫出了掌握。

不要──試圖──讓我,說第二遍。」男人的薄唇因惱怒而抿成了一條線。「保持著不肯放棄的優良傳統,嗯?一如你那靠著偷…獲取不屬於自身名聲的父親,是嗎?走,現在──在你眼前這個卑鄙的老傢伙,幸運地已無任何條件能讓另一名偉大不凡的Potter假意付出信任,無論於此刻或者將來,並感謝上蒼──他該萬分慶幸如此。」

「教授,冷靜點,我並不是那樣的意思──你在侮辱我的父親,為什麼?」
「不為什麼,也許就因為我正是這樣一個總是說出人們不願聽信事實的沒心沒肺渾帳。」
「但…」
「現在,出去!離開我的辦公室!」

沒給自己任何機會說出後續的──無論管它是什麼,Harry還想抗辯著什麼,卻發現一陣爭執中自己早已被盛怒之下的男人給推擠了出去,肩膀和胸口依舊留著指尖深陷、推壓過後的隱痛,而他的外套仍待在燈火通明的溫暖室內,人卻全然給擋在了冷颼颼的門外。

──喔,更正,現在他的外套也來了。聽著門又哐的一聲關上,眼前仍一片黑漆的年輕教授把覆蓋在腦袋上的衣著扯下,不知道該為觸怒了他的前教授兼現任同事感到煩心(想想那些後續為了解釋還得花上的代價),還是先為了那沒預料到的人性化之舉而慶幸自己至少不用擔心在風大的校園裡瑟縮著走上歸途,迎來感冒。

21 . January
剛好看到有人提到這個故事到底再說些什麼,由於自己很喜歡這篇文,並意外發現回覆的篇數頗少,於是決定來評論分析一下,希望能讓這篇短文再度喚起更多它應得的關注;事實上文中所借用的典故,以及所運用的相關隱喻十分有趣,我相當感謝譯者挑選了它來引介。

在面對著題名相當清楚取材於何的情況,不得不先提一下這篇衍生文的核心題材角色──Orpheus(Ὀρφεύς)此一傳說人物的身世。而以下這些敘述,作為古希臘文化遺產──神話中的一部分,在網上都能找到公眾分享的資料:


能歌善奏的Orpheus

這個神話人物的形象大約自西元前六世紀開始出現在希臘文學中,Orpheus,希臘神話中傳奇的音樂家兼詩人,擅長歌唱及彈奏豎琴,據說其演奏時能使木石生悲、猛獸俯首,給人群帶來禮節及秩序,在另一則取金羊毛的神話中,這位詩人也有一段戲份,當那些眾所周知,專門迷惑水手們,使船隻觸礁沉默的人首鳥身的海妖塞壬(Siren)出場時Orpheus用他的琴音勝過了她們的歌聲,保住船隻和眾人性命。

他的母親是宙斯之女Calliope(Καλλιόπη,意:美妙的聲音),掌管英雄史詩(最初形象可能為音樂之神,擅於演奏一切樂器),並為九位繆思中最年長也最有智慧的一位,父親可能是阿波羅(另有一說,此處不重要),Orpheus有一個兄弟Linos,同樣也是著名的樂手。

除了可找到其傳說的大量相關文獻外,Orpheus這一角色和其相關神話自然地也不只一次在藝術創作中被當成題材使用,音樂、詩歌、敘事作品和繪畫,還有電影,就我手邊印出的資料1 上記載,從它出現開始…一路到二十世紀都還是很熱門的題材。

而Orpheus的音樂長才(歌聲、豎琴),Orpheus之死,以及他與Eurydike(Ευρυδίκη)之間的悲劇性的愛情(Eurydike之死、Orpheus下冥府)都是很具代表性的,此角色生平的重要環節,也是常被獨立提出來借用、隱喻,再創造的母題。

當然,從HP和SS的特質來看,此文顯然不是借用Orpheus傳奇性的歌喉或音樂天賦,也不是Eurydike身為仙女這點,沒有對應著冥王冥后的角色,亦不包含被蛇咬噬腳踝而亡或者以自身特殊能力抵禦三頭犬的母題。

事實上這篇《欧律狄刻之歌》(Hymn to Eurydike)僅運用了Orpheus和Eurydike兩人之間那段(也許是著名到不能再著名的)冥界往返劇情──這個主題成為安插在本文首尾的母題,來隱喻著HP和SS兩人所象徵的人物,以及他們全文中身處的處境及背景。


Orpheus和Eurydike在哪裡

首先,先抓出這篇短文中所用的,關於這段神話的小小隱喻,它們分別出現在三個段落:

一開始是首段第一句,Harry的發言:

“多少次了?”那臭小子说道,“有多少次我跟着你走下这黑暗的地窖?我得一直这么一个人回去么?”

("How many times," said the brat, "have I gone down--have I descended into darkness after you? Am I always going to keep coming back alone?")

作者在此文開頭即安排了這樣的發言,無論說話者是否有自覺(刻意聯想或巧合相應),這句話都點出(若忽略題名的話則是稍微隱喻)了Harry自身的處境有若Orpheus:即使一直隨在Severus身後走入黑暗之中,卻無法如所意圖地帶著對方(愛人)離開地窖(返回人世)。此句發言中與原始題材的異處:「走下(地窖)」與「多次相關行為」清楚反應了兩人在文中的實際情形(別忘了Orpheus只有一次機會),而其餘則應和著神話中相關的劇情,句中的「走入黑暗」及「獨自返回」都是關鍵處。


第二次的暗喻則簡單且清楚地出現在第六段裡,只用了一個名字:

(*譯文似乎正好在此處漏了一句的後半段,Shacklebolt出場的短暫戲份。慣性以為來人是誰的教授真是心神動搖啊嘖嘖。原文:
The fireplace flared to life and Severus whipped around to snarl, "Come to play Orpheus?" at it, but it was Shacklebolt asking after the Wolfsbane, was it ready--as though perhaps Severus had simply forgotten to brew it, or forgotten how, or run short of an ingredient and put it off for a day.


"Come to play Orpheus?" 這句教授的發言,由於名前沒有逗點分隔,也不是("Come and play, Orpheus." 這是玩/彈奏之意時比較可能的說法,友人言。更最不可能為褻玩Orpheus的情況下,)剩下的選項…我只能傾向於它的直翻之意並非彈琴,而為諷刺意味的:「你以為你是Orpheus嗎?」2(直翻:前來飾演俄耳甫斯?)呼應著前文裡,教授對Harry一再到訪有如救贖──感到多餘且不必要的觀點,以及Harry首段關於步入黑暗的發言。

從這句話當中的含義可察覺到的是兩人的關係仍(或許有著拉鋸進退)有如停留在Orpheus下往冥界的情節中,Severus仍留在他的地窖裡,並未離開,而這也正是教授直覺地如此用Orpheus直呼著Harry,這個一再踏入冥界/地窖找尋他的男孩的原因。


而最後的隱喻則在文末,並以Severus發言作為結尾,意義和位置都極其對應Harry所提出的首句,或許應視為作者在結構上的巧妙刻意安排:

*不,俄耳甫斯*,Severus疯狂地想着,*别回到那个活人的世界里去!*

“Harry,”Snape轻声说:“等等。别转过头去。”
(*別轉過身來)

從這兩個句子可以很明白地看到,教授在某種抉擇當頭完全自發地置身於Eurydike的情境中,當他的Orpheus要回到人世/離開地窖(從前文對話來看,也許不會再度回頭)時,他說出了那個關鍵詞(原始神話題材裡Orpheus被囑咐的事項,悲劇關鍵),而這也同樣是全文裡…最關鍵的一句,這點且容後提及。

在從文中揪出上述幾處隱喻後,可以來繼續處理其它部份了。有鑑於此文篇幅並不長,底下是一些歸整在一起的,應當討論的要素,包含了題材處理、角色刻劃和主題探討…等傳統文學評論的切入點。


黑暗中的Eurydike:一段懸而未決的關係

如前頭提及的,Orpheus常作為題材角色在各種創作中出現,他和Eurydike這段故事或作為母題或作為主題,經由各種細節或情節的搬動,有著各種變化及再創造後的面貌,有的作品中這對愛人仍一起回到了地表,有的作品中強調的是角色象徵的時代社會意義,有的則沒變動那麼多,仍相當程度地符合原始題材,將之詮釋呈顯出來。

──是的,有若同人創作向來在做的事。(其實相當程度上,現今的同人活動開端也許早在民間藝術中就出現,在一個個傳說中經由每個口頭傳頌添加/修改了不同的部份。)此處就不多加細說,繼續回到文本本身。

綜合前述種種,無論從哪個面向來看,與神話最原始的樣貌精神相當程度上不謀而合,這篇《欧律狄刻之歌》都是一個…義無反顧在黑暗之中追隨愛人而行,並或許從某種視角(如教授即厭惡並聲稱)是帶著救贖希望的故事。只是這樣的暗中行走過程,更加存於精神層面上,並不十分外顯地靜靜展示著。

此文的時間點安排在戰後,除了印記消失、其他角色和鄧不利多(似乎)都還活著以外,以外其餘細節則不清楚──也相當程度地無關緊要。事實上除了存在於這空間/兩人間所發生的事之外的要素幾乎都被排除了,除了主角兩人對話中所呈顯的信息可稍加窺見關係變化/其他角色情形外,情節多圍繞在不同時刻裡Severus獨自沈浸著的以Harry為軸心的思緒之間,而此文中他幾乎──此外並無其他明確指出的場景──僅待在地窖的私人房間裡,在對比上一如身處冥界的Eurydike,我假定作者是為了營造一個符合題材背景的情境。

全文主題是什麼呢?從敘事方式和選擇的三處隱喻來看,顯然在這個短篇裡,作者選擇處理並呈顯的是兩人之間某一段──不穩定卻又看似停滯不前的,暗潮洶湧而最終必須做出了斷/抉擇的關係。

這段關係裡頭有著懷疑(第一段裡Harry的發言:“你*还是*不相信我,Snape?”),有著言詞交流間的否認與攻防(第二段中兩人的一來一往)以及憤怒和衝突(同一段中,那只碎掉的酒杯),但也存在著始終不變的保護(第三段的決意跟隨)、同樣由言詞帶來的樂趣(同段尾末Harry的大笑),和相互信任(第五段,雖然一方並不承認),而在同樣的段落,這樣朦朧曖昧不明的一來一往終究被打破了:

Harry 的直白提問:
“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以及“为什么不让我靠近你?我一直在等,Snape。我已经保持沉默,好教你用不着自己开口要求——我已经面对过我所有的魔鬼——”


雖然無法判定實際上文中的時間又流逝了多久,但此段劇情安排,在如此打開天窗說亮話的表白之後,兩人關係繼而有了某種關鍵性的…變化,更確切地說,這樣的變化實則呈顯在被動一方的心境上。

相較於全中文Harry一貫堅定的態度及姿態──好比那個,不能當朋友就至少是敵人,非要有什麼深刻的繫絆關係(第四段),或者一直到尾末都仍出現在教授房間(從文間推斷,至少經過了以年為基礎單位計算的時日),可以看到他積極有力的坦明態度從第一段到第七段都未曾變化,──由於敘事視角的選擇及安排,有如反差般對比的Severus一端心思顯然相當…糾結。他是被動的、不信的,甚至於諷刺著激怒以逼人離去(見第二、五段中的衝突),並自覺懷抱著黑暗,喊著:”…我不需要救赎!”(第五段)的。

而此文中的「黑暗」(darkness),或許不僅僅如一開始所可能指稱著實際地理環境(地窖),它的含義從教授的回答:“…如果你孱弱的智力无法区分你自身罪恶欲望的黑暗(black),和我灵魂的黑暗。”(第一段)中可見,如同一個抽象的概念,這裡的「黑暗」除了外部世界所指,也許還包含著心靈層面──或者說是本質上的。誠如第六段裡的敘述,教授的想法:“…那笨蛋在自己身后追了很长很长的路,也许如他所说,一直深入黑暗(dark)。在战争期间,他们都远离光明——至少有一点。”來看,也很好地補證這樣的假設。

也就是說,那些所謂的「黑暗」包含了──以此文當中的敘述為主──過往年輕時錯誤選擇造成的罪孽、兩人關係前期的那些作為、靈魂本質的黑暗、年輕人的罪惡欲望、戰爭時期各種意義上的黑暗…等,或許還含括了手臂上最終消失了的那個印記。當然,還有那個…作為文中教授始終未離開之處的地窖,不只現實意義層面,它同等象徵著一種精神上的自我禁錮。

所以文中許多篇幅,皆可說集中在處理這樣的角色內部問題,以讓最終的選擇不顯突兀。除卻那些實際互動時刻外,Severus內心的變化(或者說──總算自我坦承的過程)可以從一些敘述中逐見端倪:

雖然與其同時Severus的自我不斷強調恨一直存在著,然而他「干净的皮肤成了Potter的印记。」(第四段),在回想與周遭人等得關係時「而Dumbledore——男孩那时说的突然话闯进脑海代替了Dumbledore——」(第四段)…種種跡象一再表明了對方在他不願意識到的內心某處存在著的重要性。

…Severus试图用几句话向自己描述他自己说不完的漫长过去和那让人恼火的男孩。虽然真正的原因总是呼之欲出,他还是不知道这感觉的颜色。是红的?紫的?还是黄的?绿的?(第二段)


像是,憎恨的背後會有著什麼?Severus思索著憎恨的本質及兩人之間過往時,心中那個無法歸類色別,或者,不願承認/面對的感覺,也在最後透過自我歸結得到了一個答案(見第七段),從當中的一些敘述來推敲,代表感受的「白色」更像是某種未知心情以及可能蘊含著的恐懼。那是他面對Harry時最終意識到的某種無以名狀而只能用「深邃」,並使其「深深陷入眼前这片白」(第七段)來形容的心境。

另外,一如前文所提及的,在那段衝破障礙的表白(“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之後,當敘述到Severus一方的心境時,當中的感受則開始轉向「迷茫」並「满是不明的怒气」。(第六段)若說還有什麼跡象足以表徵的話,或許可以看看同段中,向來精明幹練的魔藥大師忘了什麼。不得不說其實他是期待著某人再度作為Orpheus前來的,畢竟對於這種…性格的角色而言,以話語怒斥掩蓋之下彷若嗤之以鼻的往往就是真心希冀的事物。

好比說,下面這句話就完全說明了這個總算被逼到極限,無法繼續自我欺瞞的男人的真實想法:

*不,俄耳甫斯*,Severus疯狂地想着,*别回到那个活人的世界里去!*


神話故事的悲劇性結局裡,Orpheus獨自回到了人世,而完全陷入角色情境卻自我禁錮待在黃泉國度/地窖內的Severus至此顯然驚慌著,不願見到他所熟知的這樣的終局。

不,甚至真相早出現在更早之前。那句:「你以為你是Orpheus嗎?」雖然是憤怒譏諷之語,但…會這樣直接聯想並套用對比(角色原型可是一對恩愛的新婚夫妻啊),恐怕在教授心中早就默認了…恨意以外的…那些感受部份。

於是在最後,作者將這樣的心理轉變/劇烈的自我坦承以角色的一句暗喻、一個無法壓抑之下最終的坦承,來象徵著一段不穩定關係的結束。這個安靜且簡要的結尾或許甚至是全文最高潮處──也就是說,這段關係不再是懸而未決或者不穩定的,他們兩人各執一個隱喻,年輕的那個不滿抱怨著,追逐著開始;年長的那人則再也無法按捺,親口標下了句點。

那個最為關鍵,而不知典故幾乎就會在理解上失之交臂──使結局顯得有些隱晦的句子是:

“Harry,”Snape轻声说:“等等。别转过头去。”
 (*這個句子與友人討論後,共識是「別轉過身來」的可能性較高。理由另述。)

在原始故事裡,一如希臘神祇反應著世俗人性血肉,當被告誡不得轉頭,否則將會失去妻子的Orpheus仍「受渴慕和好奇所驅使,回頭往後看了一眼,她(Eurydike)又陷入了冥府之中」3 ,這個轉頭是整齣悲劇中的決定性關鍵處,也象徵著絕對且永恆的別離。所以此文中Severus的發言即為──為了制止Orpheus永遠地離去,他輕聲說出了那個最後的隱喻:"Wait. Don't turn around."

從原始典故來看,轉頭回望即意味著天人永隔,所以反之若非轉身,Orpheus終能帶回他的愛人,如同有些以此題材為軸心的創作會採取的安排作法,一個通過考驗之後的喜劇。

然而在此處原先我無法十分確定,究竟Harry離開前,在他的位置上是背對著又或面對著教授,如果是背對,那麼這裡所謂「別轉過身」的意思便是Severus要跟隨著這名年輕人走出地窖;若是面對,那句低語則意味著Severus試著讓他的Orpheus永遠留下。

但和朋友討論了一下既定語境用法4 ,再從引用的原始典故來看,前者的假設顯然較為合理適切(一回首Eurydike就會立即被帶回冥府)。

也許,究竟是哪一個解釋這件事也並不是那麼重要了──在這篇短文創作裡,人世也好,陰間也罷,自我禁錮著的Eurydike終究選擇了與他的所愛一起;要嘛這個年輕的Orpheus獲得留在地窖的權利,要嘛Severus跟著所愛走出他自我劃下的黑暗世界。

但無論如何,從那句終究被心中情感迫使,逼得輕聲吐露的…表白來看,他們終究擁有在人間和冥界來回穿梭的將來可能性,我是說,這畢竟不是真的生死兩界,沒有帷幕相隔,沒有三頭犬隔岸看守,不過是走出或長待地窖罷了。

再說,假使存在於精神上真正的黑暗都無法屏蔽、阻擋一個堅信於此數十載的人在最終動搖著說出那句…不要轉身,實際的外部環境又算的上什麼呢?

這樣的安排不是悲劇,絕對不是。只是…作者在美學上的選擇,以及角色的性格安排讓它看來如此隱晦罷了。不得不說典故真是好用的東西,在很多…意境上。以個人的觀點看來,那句本不為Eurydike所擁有而Severus脫口的台詞:「先別轉過身來。」實際上的意思就跟「別丟下我,我願隨你離開此地」的請求及允諾沒兩樣了…好個言外之意啊,言外之意。

總結來說,接下來的後續發展雖然留給讀者自行想像,但這樣的背景前提下,結尾之後的確很可能幾乎──沒有什麼急轉直下意外的話──是接續著某個充滿希望的開端的。




*1. 關於Orpheus的資料參考了Frenzel, Elisabeth. Stoffe der Weltliteratur. Ein Lexikon dichtungsgeschichtlicher Längsschnitte. 10. Aufl. Stuttgart: Kröner, 2005. 頁702-頁707。這類專業百科裡頭除了這些神話人物外,也會有…舉例而言:撒旦、梅林和亞瑟王,他們在歷史上的人物原型→經創作/傳說後的變化(題材史),以及相關衍生作品…等敘述。

*2. 友人:…就像是"Come to play God?"(字面上是「你是來扮演神的嗎?」但是實際的意思是「(你來這裡,是自己為你是神嗎(可以主宰/拯救的意思)?」

*3. 見註一。頁703。„ [...] Als er, von Sehnsucht und Neugier getrieben, doch zurüchblickt, sinkt sie zu den Schatten zurück.“

*4. 同樣摘自一位不願具名的友人解釋:Don't turn around通常比較沒有「不要回去」的意思,除非說妳要比較委婉地說『轉成面向活人國度』。這個段落我直覺會認為是「等等,先不要轉過來。」因為如果對方是要離開,通常是會對他說 "Wait, don't go (yet)!"  除非說這個發話者正在幫他整理衣服/別袖扣三小的,才比較可能會叫他"don't turn around",因為說這句話的重點是在轉身這個動作。所以這段是要Orpheus不要轉過頭來看她(Eurydice)的意思。如果要強調「離去」,不會用"turn around"。Turn around是個非常強調「(轉身)動作本身」的用詞。
16 . January
6.條件(上)


「這裡並不適合談話。我的辦公室,Potter教授。」簡要地說完後,不管對方是否已反應過來,男人大步筆直地走向不遠處的電梯口。

不確定災厄會以何種形式落在自己頭上,Harry揣著忐忑的心情,在其他任何想法出現前已然基於某種習慣──或者是模糊的預感──小跑步地跟在那仍隨著穿著者特有步伐翻飛不止的黑大衣邊角後頭走出了館外──保持著不會因某個突兀的停頓,或者是自己慣常的分神行為,觸及對方那離起點處可能只有十釐米的容忍底線。

──但不幸的是,這位年輕的,有著無限冒險犯難精神的教授,很快就忘了那個前一刻才讓自己決定要小心翼翼的理由。

Potter…教授。要是您再一次試圖對著我拋出有關於天氣、足球,您個人那些所謂的『小小的意見』的話,我恐怕在下週三的系務會議裡,我們也會需要一個新的,報告本年度各類大小計畫和學院盃相關活動的主持人。」

Harry迅速噤聲並──表示敬畏地往後倒退了幾步,直到脫離了白色小徑,撞到了一旁的低矮灌木叢上,在那氣勢洶洶的身影終於滿意於此並再次背向自己時,他幾不可微地鬆了一口氣。並不是真的被驚嚇或什麼的,但他也不會傻到在這位生性嚴苛且萬分厭惡自己的同事表現恫嚇時維持著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那只會更加激怒Snape,並讓自己在不久的將來陷入更多的麻煩之中。

然而,正是Snape,這位在他們過往歲月相處經驗中,Harry十分確定全然與「友善」一詞無緣的前教授不情不願地點了下頭,同意他們,好吧,正確來說是他與他──在年輕的教授看上去終於鎮定下來,而非以一種錯誤的呼吸方式繼續嘗試自我謀殺後──確實需要談一談

也許是假日的緣故,平日熙來攘往的系館顯得十分冷清,昏暗的長廊裡一片死寂,只存在著兩人的腳步反覆喀在石面上的迴響。系辦的門緊閉著,Harry享受著一路上沒受到人群阻礙──名聲所累的下場──的難得時光。

最終,隨著男人停在一張有著銀框的玻璃門前,在那修長指節拎著鑰匙靈巧地一陣轉動的期間,Harry好奇地猜想起門後將見些什麼。事實上他很幸運地…不像那些必須為期末成績冒死向最不可能付出分毫憐憫之情的教授求情(自然是徒勞一場)的學生,至今仍不清楚Snape的研究室會是什麼模樣,而主任辦公室則更不用提,男人在他離開校園後一年才接任了這個位置;也許…裡面仍殘存著上一個擁有者的作風?雖然很遺憾,不過那些米白色的蕾絲椅套和牆上成排暖色系(實際上是某種混合著肉色的粉紅和溫暖的鵝黃)的花卉類主題掛畫應該…不,絕對會被現任的繼承者在最短的時間內命人處理掉。

為著那令人愉快的假想暗自微笑了一陣之後,隨著室內的一切在燈光下亮起並展現出它們的模樣,Harry的目光瞬間停滯在某處。

他猛瞧著那成排的深褐色書櫥。正中間那格擺放著一排墨綠書皮上編印有燙金字體的套書,(嗯…是GH最新出版的現代文論評選嗎?)而展示在上方書格裡的一張寫有詩作的水彩複製畫,一眼就能辨認出出自某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手筆1──他還不知道Snape喜歡這位作家,右邊平行處那排則是關於中古世紀至今古語言流變相關的著作…喔,旁邊還有那份沈重的,依年份排列紀錄著上個世紀社會點滴事記的棕紅皮年鑑!(那個版本的編寫方式和質感都真的很不錯,然而他自己的不小心在冒然借出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Harry的目光持續貪婪地掃過那些自遠處就能辨認出書目的收藏,依依不捨地在上頭摩挲了一陣後,將注意力轉回了其他擺設上。

(遺憾卻預料中的)沒有蕾絲椅套,沒有任何明亮溫暖的畫作,任何小巧的桌上擺設,或點綴著室內的大型綠色盆栽。一張厚重堅實,堆滿了文件和書籍的胡桃木桌取代了原本的漆白鐵桌,其後是一張看上去質感極佳的皮椅,以這個位置為中心點,周遭除了各類辦公用具和擺設(一張木椅、一張茶几、每間室內都有的暖氣設備、前任主任時期就存在著的待客用沙發,以及旁邊那用了不知多少年的老舊衣帽架)外,簡直毫無任何多餘不必要的事物。他知道書櫥之後,通往某個附設的小隔間──作為簡單的私人休息室,但毫不懷疑那裡頭也不會有什麼足以展示空間主人私人偏好的事物。

拆除了畫作後,四面蒼白冰冷的牆壁寂靜地圍繞並構成這個空間,看起來就像…就像它的擁有者所有樂意於展示給外人瀏覽的印象。

「坐下。」男人不知何時開好了暖氣,繞到桌前,脫下的大衣被隨手疊起披在皮椅背上。

Harry拉開椅子,看著那失去了厚重的衣著作為屏障的身形,發覺他的前教授似乎變得更為…瘦弱了。向內凹陷的臉頰、異常細瘦的頸部,以及黑色襯衫底下覆著的明顯突出的兩側肩骨,而看看那整理桌面時從袖口不經意滑出的一截手臂──上頭甚至幾乎是病態般地毫無血色,還有,皮骨之間那些人類該有的肌肉到底見鬼的都去哪了?如果過去的他曾有機會見到男人現在這副模樣,他甚至會評價那個已然公認削瘦到見鬼的男人十分健康,而且至少還算得上結實──雖然多少好奇著這樣顯著的差異究竟來自為何,但對於這個氣色又明顯比上次見到還糟糕許多的前教授,坐在椅子上的Harry有些焦躁不安地扭動了一下身子,他的內心極其矛盾;在提出可能涉及私人範圍的問題去冒犯並觸怒男人,以及出於本性而不假思索地對他人付出些許善意關懷之間,年輕的教授不知道自己該選擇那一端。

「教授,」試探性地喚了一聲,在那算得上平和卻依舊銳利的眼神掃來時,Harry決定姑且一問:「你…吃午餐嗎?」──喔,該死,他就沒有別的詞彙了嗎?

果不其然,聞言後那抿著的嘴角些微揚起。「多麼…令人讚嘆的言語表達能力,Potter教授。」男人假笑著說。眼神裡摻雜著某種Harry被迫承受了如此多年──以至再熟悉不過的嘲弄之色。

「呃…」Harry暗恨地咬了咬牙,無論如何他豁出去了:「事實上,是關於你的個人狀態,Snape教授。你看上去…不太好。」
「是您。而不管看起來如何,對於那些東嗅西聞、妄加刺探的多管閒事者,我個人相當程度上更樂於保持著自己的不好。」
「喔,看這男人。他隨身攜帶著半品脫的幽默、數磅的惡毒,以及成打的機智。」Harry乾巴巴地說道。一部分的思緒正漂移並對著眼前的男人無聲咒罵著。
──還有一名不幸的隨從,牽著老瘸的驢,在他主人身後搖搖晃晃捧著那裝滿死亡暗影的鐵箱2。」我幾乎無法指望Potter教授要如何才能在不仰賴某些人類必須擁有…而他本人某些時刻表現得明顯缺乏的器官構造來明白,擅自挑出某段他人的研究資料來源…用以指稱顯然相當熟悉該領域的作者是相當不明智的。」

「嘿!也許不記得全部情節,但我的確看過那個故事。你在大四時的某堂課裡提到──」
「而我恰巧記得,某個惱人的來源並無參與那門課的任何一堂。」
「因、因為…最後一個學期,而我那時有門外系的課要修。」不知為何開始為了自己的正當的修課權利而辯解,Harry抵抗著莫名的心虛,因預期到接下來無可避免的交談內容而漲紅了臉。
「很好。讓我猜猜,某種顯然我本人並未同意授予的權利…透過某些手段得到了某些雖然有益於智者,卻終究會被蠢蛋扔在腦後的授課內容?」

猜疑的目光如巨蛇般森冷地沿著它獵物──宿敵的周身緩慢挪動,也許仍因猶疑著要先往上或下展開攻擊而短暫停滯了動作──不、Jörmungandr3,別擔心,你的毒液某種程度上將致我於死,就如同往昔。Harry飛快地舔了舔嘴唇。變得暖活而有些乾燥的室內並沒有帶給他多少幫助,感到身下木椅正抵得人沿著背脊一陣冷痛的年輕的教授恍惚間感到自己又回到了學生時代,而眼前的黑衣教授正以指尖輕敲著書頁上的某個章節段落…

「我…道歉。我…的確拜託了某人以取得…那些…嗯…」──很好的情緒操縱者不是嗎?就像被暗示了偷竊──然而並不全然是──被逮到一樣。混雜著憤怒、痛苦,輕微的罪惡以及深深的無力感。在那些斷斷續續聽上去不怎麼有說服力的說詞脫口後,Harry放棄掙扎似地閉上眼,繼而艱難地說著:「但我…沒有利用它們來做什麼…學習範圍以外的事,一次也沒──就只是喜歡那門課而已,全部的動機,先生。」

像是交代完自己即將迎來的死訊般,Harry不抱期望地等待著Snape朝他畢生渴望摧毀的對象吐出那致命的最後一口毒液,接著他只能再走九步…也許,大步些,正好能搆得上門把離開。

空氣中靜謐得可怕。Harry低垂著頭,靜靜等了一陣,然後又是一陣。倍感意外沒有迎來那預料中的猛烈攻擊,他緩慢地抬起眼望去,發現男人則不知何時以指節抵住臉側,來回摩挲,像是陷入某種沉思狀態。

「…很有創意。」良久之後,男人乾巴巴地評論道。「終於,您找到了利用正面之詞掩蓋潛藏動機的方法。現在,忘了這一切,在您與我用以對付被迫共處一室情況下的耐性皆耗盡之前,該來談談…條件了。」






*1.事實上確有其人,我指的是Günter Grass,既是重量級作家又雕塑兼繪圖,今年應該會來台,展覽畫作兼與…某幾名學者/詩人展開座談會。有出詩畫集,也有複製畫。

*2. 教授某幾年間的研究資料內容之一,某個並未廣為流傳的中世紀民間故事,若非來自於他的教授,某哈知情機率近乎零。(所以才會很快被逮到)故事內容描述一對生性截然相反的主僕出外旅行一路上所見聞之事,兩人對答往往極盡諷刺時事之能事,作者不詳,顯然具一定教育程度,文句刻意粗鄙,但仍留有些上流階層用詞痕跡--嗯嗯,有人看到這裡的話,我得誠實地說:其實根本沒有這個故事,那個什麼內容介紹是隨意胡謅的--當然,不影響它在此文的成立性。

*3.北歐神話裡的世界蛇,雷神的大敵。最後Thor以鎚擊殺了那條蛇,然而他僅走了九步就因身中劇毒而死去。
12 . January
5.祝賀


「…眾所周知的,這樣的元素在該時期作家筆下一再出現,像是《憤怒的狼》、《一位劇場管理員之死》又或者是,咳、抱歉,在這裡必須提一下,我們系上──歷年來給學生列為閱讀課必讀短篇教材之一的《礦場之夜》1…」

雖然只是些場面話,但當他語帶真誠地在當中提及那份指定讀物時,Harry發誓從那悄悄隱沒在會場邊角的苛刻男人臉上見到了某種…接近愉悅的神色──就像那帶給他許多歡樂似的。

「…事實上,這些文本都很好地反應了該時期社會普遍的一種,可以反應時代價值觀的共通現象…」

好吧。Harry想著,現在他總算知道是誰決定挑選那篇難以背讀,充滿大量綿延不休的長句及各種古老、現今已幾乎無人使用的文學性詞藻,每年都讓包括自己在內的大二學生們提起時皆面露猙獰神色(事實上他們看上去就要吐了)的期末考試教材了。

「…而Cobain博士無疑地是這方面研究的翹楚;博士先生,您之前受邀撰寫的系列專書裡那些獨特的見解在我查找相關文獻時給予了不小的幫助。」Harry略帶緊張地舔了舔嘴唇,接著轉身向坐在身旁中央主位發表者──這位面色紅潤雙手交握著的老著看上去心情極佳。他安心地對上那愉快的面龐,並在朝其低下頭時刻意維持了幾秒以表推崇之情。

在接下來三小時的活動流程裡,他多半靜靜坐著聆聽,掌握並在按下鈴聲前朝發表者暗示著時限;他控制著討論階段的推進節奏,間或處理一些糾纏成堆,難以辨明發言者疑難之處的複雜提問。

事實上,Harry不得不在心底承認,這些先前從未接手過的工作…使他愉快。

他察覺到自己不知何時開始已然喜歡上這份…突然降落在頭上,一開始預想將有如災難發展的臨時授命──這樣一個雖然顯眼,卻不足以將過份的熱切關注集中到身上,又得以與擁有豐富學識的發表者第一時間互動,並把那些增添過場流暢及相關資訊內容傳遞給聽眾的位置。

從場中眾人的聆聽神情看來,他相信自己做得不錯。

另外,從那個研討會散會後在走廊中等待著他的意外驚喜看來,Harry驚訝地發現,此次出席所帶給自己的好處是完全超出預期的──至少,他未曾料想到那位Johan Cobain,現今學術界聲勢可謂呼風喚雨的老人會提供給他比一紙名片更多的機會及可能性;而甚至,連那位性格孤僻,對圈內大多數人不屑一顧的評論家Kurt Lenz在最後獲邀致詞的十幾分鐘內所投來的目光都像是顯現著對自己十分有好感。

與趕赴後續歡迎宴會的老人分別後,Harry捧著手中的資料和整場的論文摘要,搖搖晃晃地在明亮空蕩的走廊上獨行著,這一切…太多了,以至於讓他仍感置身於夢裡;在那番他們私下,顯讓健談的老者滿意地留下深刻印象的交流談話後,Cobain博士甚至委婉地暗示了他不介意將來,也許是下一年度,誰知道呢?──考慮接受與某些…與讓人期待的同儕共事的機會──也許這裡有一個客席教授的位置?Harry混亂地回想著每個細節,覺得自己不敢置信到就快瘋了,那些見解上的交換是一回事,但憑那些談話,僅藉由他?──就能聘請到這樣重量級的文壇祭酒?

──他決定需要立刻做些什麼來確定自己確實醒著。

想著也許系辦終歸是個回歸現實的好選擇──他可以為了系秘書鐵青臉色,選在此時把那些仍擺在個人研究室的期刊還回去。Harry走向通往電梯的轉角。或許是方才談話時間太長的緣故,不僅是他的同事們,連留下收拾會場的工讀生和助理們似乎都先行離去了。

繞經仍未移走的指示牌時Harry突然感到腳下一絆,他蹌踉著歪斜了幾步才不至悲慘地臉朝地著陸,在有餘裕意識到剛踩過的某個有點滑的不平表面是什麼之前,那隻倒霉黑鞋的主人已然開口:「我假設…也許此刻正得意洋洋的Potter教授會好心地放過我足夠幸運保全了自身的另一隻鞋子?他也許不知道,我還會將左腳也任由他踩。」

Harry像撞見鬼一樣緩緩仰頭,無意外地,Snape那張在光亮下更顯陰森的僵白面孔完整地迎入視線。一時間,某種衝動、某種荒謬的念頭──或許是今日過份順利的遭遇使他多了一些勇氣──使他脫口說出:「你會嗎?」

空蕩迴廊內,不遠處某條燈管正一明一滅閃爍著。

「我會…什麼?」男人煩躁地挪動了一下腳跟,而後質疑地挑眉。
「伸出左腳,先生。當愛你的仇敵2。」
──措辭,Potter教授。」咒罵似地咕噥了一聲,在話語間保留了足夠的空白停頓後,神情高深莫測的男人換以一種緩慢的語調開口:「有鑑於…您仍沈浸在今日的小小斬獲中,我想這個對我個人品德的無望期盼可以視為類似於某種…神智不清狀態下的夢囈表徵?--不,我當然…不會。

「啊哈,並非期望什麼,」哈利愉悅地繼續叨絮下去:「但我遇到了一個長年來都逮著各種機會痛斥我有多麼愚蠢又惹人厭的傢伙,並狠狠踏過他的腳,而這些竟然未讓他在兩個長句之間,用那如鞭刁鑽又如刃鋒利的辛辣言詞朝我肩臂笞擊一頓再橫穿過肋骨之間──我想我已經很好地確定了自己真的正在作夢。」

顯然的,早該料到。總是能利用臆想使一切變得…相當合乎個人邏輯,嗯?…那關於言語應用藝術上的恭維…的確令人印象深刻──但我個人並從未有興致在他人乏味又超脫現實的白日妄念裡客串一角,」似乎認為此刻兩人的談話具有某種程度上的荒誕感,男人不耐地將視線一掃長廊盡頭的階梯出口,俐落地加上補充:「無論是以怎樣的形式。」

為那仍舊尖酸怨毒的語調興起一股莫名其妙的安心感,Harry放聲笑了起來,猝然且愈發高聲地──這成功地使站在對面的男人首度浮現某種…徘徊於警覺和驚訝間的表情。事實上,這很可能有那麼一丁點嚇到他了。

──噢,可憐的Snape,他一定認為我忽然起了錯亂,越過平日「無可救藥的愚笨」那條線,進到「無可救藥的臆病」所管轄的領地了。Harry心滿意足地想,即便他不確定自己為何如此。心滿意足

「抱歉,我知道這真的很失禮。」一陣輕咳和喘氣後,Harry終於成功止住了那過份愉悅的情緒再度自心底迸發。「不過,Snape教授,你為何在這裡等我?」

「你…?」恢復了全然的鎮定,像被學生莽撞地冒犯似的,男人眼珠一縮,以最嚴厲的語氣對之提出指正:「我以為我,和您,之間並沒有同意過在任何場合的交談中使用「你」來稱呼彼此──而,等待?告訴我,Potter,是什麼讓一個判斷力通常情況下勉強…合格的成年人得以如此妄下斷語?」

「那麼我們現在同意了嗎?」無視後半句的詰問,Harry的心神全繞在感興趣的部份上頭。
回答,這個詞在任何辭典中的釋義,都不包含向提問者拋回另一個問題以避免提出解釋。」
「但是我先提問的…喔,抱歉,別再那樣瞪著我好嗎?呃──」
「很合理。」男人乾巴巴地說道。「你意外矇中邏輯本質這件事該有回報。我是前來祝賀的,雖然顯著地多餘且不必要。」
「你…什麼──?」
措辭,Potter!如果你希望我親自操刀給你上一堂禮儀課──」
「我是說…我…不這全然沒道理天啊上帝這真的完全地、不是…哈…為什麼?為什──?」
「閉上嘴,現在。然後深呼吸,」男人神情滿意地接收著他那份已然語無倫次的小小戰利品,接著悲痛地,帶著幾分懊悔似地搖了搖頭。「別讓自己僅是傻在那──事實上,如果知道這樣就能有效地殺死一個Potter,在過去七年裡我早該一試。」




*1. 我編的,沒有這些文本。但有提供我想法的實際存在文本(名稱也有所關聯),很遺憾我無法在這裡真的展現它們並編組在一起。另外我大二(還是大一)時的確必須背某篇短篇故事,《旅館之夜》,情節設計和轉折都很精彩,裡面那個陌生人脾性簡直像教授,(似乎)刻薄又傲嬌,但默默地做好事,心很好。然而,如果不用背的話我會更喜歡它。

*2.一樣是聖經,我假設大家都對這用典滾瓜爛熟了。教授嘀咕的那句是變化用法,從左臉而來。


服用說明
管理人:Fehn
最新CM
ブログ内検索
分類
Powered by NINJA BLOG  Designed by PLP
忍者ブログ / [PR]